尤枝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多是之前采访时添加的工作人员,顺手祝福一下。”
这个圈子,即便没什么合作,和媒体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顺手祝福……”裴然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半晌道,“所以,给我的也是顺手祝福吗?”
尤枝“啊”了一声,刚要回应,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尤枝手快地点了进去。
随后手指一僵,脸色凝滞下来。
也许是太久没听见尤枝的回应,前面刚好红灯,裴然停下车,转过头笑问:“怎么了……”
声音在不经意扫到她的屏幕时同样微顿。
谢承礼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一张骇人的伤口照片。
还有一条消息:【苏颂不在秦市,我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我一下吗?】
车内因为这两条消息陷入沉静中。
直到后面传来几声鸣笛声, 裴然才察觉到已经绿灯了,安静地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尤枝唇角的笑逐渐敛起,抿紧了唇, 看了眼消息后将手机息屏,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大年初二的市中心很是热闹, 处处都是走亲访友或是出来游玩的人,橘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后退。
直到一声温敛的声音响起:“要去看看谢先生吗?”
尤枝微怔,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裴然。
裴然即便在认真看路, 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弯了弯唇:“我看谢先生伤得挺严重的, 要去看看他吗?”
尤枝沉默了几秒钟,摇摇头:“不用了, 他总该知道去医院或是自己上药。”
裴然不觉透过内后视镜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神情如常, 这才拐入驶向她家的路。
车停在小区门口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尤枝解开安全带,看着同样下车的裴然,笑了下:“今天很谢谢你陪着我练车, 不然我可能一直没勇气自己开车。”
裴然轻轻地摇头,弯唇笑:“你今天也很累了, 早点回去休息。”
“好。”尤枝点点头, “你回去时慢一点。”
裴然颔首, 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进小区内,突然开口:“尤枝。”
尤枝不解地转过头。
裴然的唇动了动, 许久笑了起来,摆摆手:“没事, 替我祝伯父伯母节日快乐。”
尤枝半眯着眼睛笑了笑,应了下来。
裴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微微垂下眼帘,刚刚有一瞬间,他想问她是不是在担心谢承礼,却又怕得到答案。
尤枝回到家中时,尤母还在和朋友打着拜年电话,看见尤枝回来,对她示意了下再没理会。
尤枝回到自己房间,将包包扔到一旁,直接倒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房门被人敲了下,尤母看着她:“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尤枝顿了顿:“和朋友出去聚了聚。”
尤母明显失望了:“朋友啊……”说完关了门走了出去。
尤枝的视线低垂,心中说不出的烦闷,索性将大脑放空。
正当她的情绪逐渐平和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尤枝猛地抬眼,拿过手机,看清上面的“谢”字时顿住,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接听,任由手机一下一下地震动着。
直到铃声自动停止,尤枝才解锁手机,屏幕上仍显示着关闭前的微信页面。
那张手外侧的伤口照触目惊心。
尤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当初第一次遇见谢承礼时,在昏暗的房间,他痛得倒地的画面。
尤枝皱了皱眉,最终打开其中一个软件,飞快地操作了一通,再次将手机扔到一旁,再不理会。
另一边。
苏颂家。
谢承礼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对方无人接听”的语音播报,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孤寂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手上的血迹。
朦胧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坐在一旁对他说:“谢承礼,你生病了,不能再忙了。”
谢承礼仿佛看见尤枝抿着唇,鼓足了勇气将他的电脑合上,拉着他回卧室休息。
然而当他定睛看过去,只剩下一片空荡。
谢承礼的眼中有片刻的迷茫,恍惚里觉得好像被囚困在牢笼中的野兽,撞得满身是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好,我找到了,现在就拿下去……”程意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手中抱着苏颂家的医药箱,放在茶几上,看见谢承礼此刻的表情,挂了苏颂的电话后冷哼一声,“医院不去,上药总行吧?还不得老子管你。”
想到刚刚赛车场的画面,他仍满肚子火。
谢承礼的睫毛动了下,看向医药箱:“程意,你敢信吗?”
“我现在越来越理解谢寅了。”
程意一愣,他什么时候见过他露出这么……近乎无助的神情?
而且还说,理解他从小到大提到便冷脸的谢伯父?
谢父和谢母的事情,程意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只知道谢母最初有爱人,可后来却突然和谢父结了婚,而那个爱人,从此不知所踪。
可这是谢承礼啊,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什么问题到他的手中好像总能轻易地迎刃而解,什么情绪都能轻易化解。
程意还记得小时候,谢母不喜欢谢承礼,于是谢父也对他格外冷淡,很多时候,他只有得到了第一,才能得到谢母偶尔的微笑与“承礼真聪明”的夸赞。
于是,他总是第一,无论什么,从没意外。
哪怕后来,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接手公司,也是这样。
程意小时候嫉妒过他,也和他不对付过,可后来便觉得没劲极了,因为他从来没真正将任何人当成对手过。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赛车场回来,脑子抽了似的不去医院,也不去度假村那边找家庭医生,一意孤行地要来这里。
程意用“不载他来这里”威胁,他才在沉默了很久后说:“这是她知道的,我在秦市的唯一一个地址。”
然而他口中的“她”,始终没来。
程意沉默着将医药箱打开,找到药一一放到他跟前:“自己来还是……”
话没说完,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承礼的眸光微亮,拿过手机,却在看见陌生的号码时,眼神暗了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是谢先生吗?”年轻的男声响起,“我是跑腿,有您的物品送来,方便出来取一下吗?”
谢承礼凝眉,看向程意。
程意也满眼困惑,摇摇头:“不是我叫的。”边说边走到门口打开门上显示屏,果然看见一个跑腿站在外面。
程意很快将东西拿了进来,而后发现是一纸袋药品,碘伏、棉签、纱布、消炎药等等,一应俱全:“谁这么好心?”
谢承礼没有说话,俯身拿起夹在药盒中的单据,待看清购买人的id时,眼神顷刻凝滞,继而漆黑的双眸终于有了丝神采。
他认真地看了很久,像是要把那些字刻进眼睛里,而后将单据工整地放在一旁,平静地拿起碘伏与棉签开始处理起伤口。
程意惊奇:“上面写的什么,这么神奇?”
说完拿过单据,刚看清楚,单据就被人抽了过去。
谢承礼扫了他一眼,还要继续上药,却又莫名顿住,沉吟了几秒钟,给单据拍了张照,熟练地发送到朋友圈。
程意看着他这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