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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11)

尽管行动不太方便,江少轩还是拎着自己的午餐,走到教官室前。在这种天气离开冷气房,似乎不是什麽聪明的做法,可是继续待在教室里更让人受不了。

他在门口的花圃坐下,细小的枝g跟树叶戳到後背,乔了半天总算乔出一个不会痛的角度。红砖缝隙的凹凸不平,从几天前就习惯了,虽然称不上舒服,也还可以接受。

如果人际关系也能这麽简单就好了。

跟那些人吵过架後,那个班就真的再也没有他的位置,苦心经营的形象还有脆弱的友情,要翻覆都是短短几分钟内的事。他没办法将那些情绪定义成「後悔」──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动手──尤其是假象的泡泡破掉後,被解放的感觉,几乎让他上瘾。可是要毫无芥蒂地接受现况,依旧没那麽容易。

失控爆炸後,同学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怪胎;他们私底下会议论什麽,用想像的都能得到一份洋洋洒洒的讲稿。那些眼光明明那麽冷淡,却又无一例外变成绕颈的蛇,缓慢而坚定地绞断他的动脉──不对,根据越演越烈的肢t动作,也许哪天真的会物理上被薛凯航掐si吧。

瞥到手臂上新生成的擦伤,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上课以外的时间,江少轩几乎没办法再待在狭小的座椅上。然而为了许品皓跟其他人翻脸,最後换到的又是什麽?

学长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接受他,无论是道歉或感情。他知道。但就算只有一点点,他还是想从那个男人身上抓住一点点连结,在所有破烂的关系里,许品皓是他能得到最好的。

但是,他可能要求太多了。江少轩哼笑一声,嘴角却抬不太起来。没有跟对方翻脸,还能好好把话说完,已经是这个宇宙给自己的恩赐了。

他把n茶跟面包放在狭窄的平面上,袋子里的茶叶蛋还散发着热气,反覆吹了好几下才终於没那麽烫手。要说自己毕业後会怀念什麽,合作社的茶叶蛋大概是唯一的答案,至於其他事情就算了吧。

剥掉蛋壳,三两下吞掉热腾腾的蛋後,江少轩才又拆开透明的塑胶袋。差点喷出来的面包让他皱了一下眉头,幸好他接住了。

一直以来,在学校的吃喝拉撒需要自行解决,是跟呼x1一样自然的事。所以最近,当爸爸不只一次说要帮忙买午餐时,他只想笑。怎麽会觉得这个工作还有他的缺啊?即使外食b吃腻的合作社好几百倍,即使这样可以少走点路,他还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少轩?」

耳朵像是被谁搔过,痒地抖动了脑袋。要假装没听到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用面包塞满嘴,偏过头,以眼神回应对方。

「怎麽一个人在这里?」爸爸手里拿着一本资料夹,眉心蹙起。从停下的姿势来看,大概刚从学务处出来。

早知道今天就去别的地方了。他刻意放慢咀嚼的速度,彷佛拖得够久,爸爸就会放弃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是妄想而已。好半天後,他才毫无波澜地开口。

「吃午餐。」

「只吃这些?」瞄了一眼天空,视线很快又垂下,「而且这个天气……」

拜托,为什麽偏偏这种时候,才想要扮演一个「好爸爸」?在学校,能休息的时间已经够稀少,他真的没有心思再应付他。

「不行的话,我走就是了。」

「江少轩。」抓着午餐跟垃圾,还没从花圃边缘站起来,就被爸爸的声音停在原地,「你到底想怎样?」

「那是我要说的。」

「你──」

「为什麽不能跟以前一样?」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垂下眼睛,声音混在口水中,有些模糊,「反正都相安无事那麽多年了。」

他已经躲进最不起眼的角落,这样还不够吗?这些人都像徘徊的苍蝇,无论驱赶几次,都坚持要停在身上。

「什麽叫相安无事?」男人的语气上扬,隐隐透出不满,「爸爸做的还不够吗?」

究竟做了什麽,他就问?把学长赶走吗?

「如果这样想b较开心,那就这样。」他t1an了t1an嘴唇,眼球飘向一旁。要结束这个对话,最好的素材只有一个,「希望妈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

「江少轩!」爸爸用资料夹指着他,手腕不断抖动,「你妈看到你现在的态度,她才会难过。」

才不会。只有妈妈会理解,是谁把他b成这样的,也只有她会懂,他现在多想撕开自己跟她老公之间的联系。想留的留不住,那不想留的又凭什麽留下?

「我要走了。」

就算还得一起上下课,就算晚餐还会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此时此刻,他就是不想再当爸爸幻想中的「江少轩」,反正这麽多努力,也从来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江少轩!」

站起身,拍了拍pgu,才发现贴着纱布的腿有点麻。在原地等待不舒服的感受散去後,他装作没听到爸爸的叫喊,迳自朝y暗的楼梯口走去。

朋友、爸爸,什麽都没了,但是他却一点遗憾都没有,连鼻酸都嫌浪费力气。他现在只希望全世界都离自己远一点──除了许品皓。

安静又昏暗的房间里,手机的抖动声格外清楚。b手掌小一圈的萤幕闪烁,微弱的光线扎在眼球上,让许品皓反sx地眯起眼睛。

他已经清醒好一段时间,可是怎麽样都不想起床,也没有开灯的动力。如果可以,他希望被这片黑暗吞噬,就不用一再想起那天江少轩离开的模样,还有徘回不去的懊恼该怎麽处理。

所有人都说时间会带走一切,只是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尽头究竟在哪;还是所有事情都跟潘彦彬的si一样,终究会在头顶不断盘旋。

躺在床上太久,久到光线开始从窗帘的缝隙流到墙壁跟地板,将所有东西镀上一层浅hse。他一边r0u眼睛,一边捞起手机,想要确认又是哪个同事,非得在休假的时候传讯息过来。然而当通知真的从画面上浮起时,思考却突然断了几秒。

潘彦彬生日。

鼻子跟喉咙被冷气风乾了一整晚,连一个语助词都发不出来。他咳了几下,把卡在喉间的东西清掉,才能好好呼出一口气。

这个东西,早就该从行事历上删除了。

只是当年,潘彦彬帮他过生日时,提到明年也想要收到他的生日礼物,那家伙甚至在他的笔记本上,擅自注记了自己的生日。

「谁准你乱写我的──」

「我怕你忘记啊。」面对抗议,潘彦彬上扬的眼尾没有一丝悔意,「先说好喔,我一定要过生日,漏一次都不行。」

那个语气,好像他们会过很多次生日一样。为了这句话,这麽多年来,不论是智障型还是智慧型手机,这天永远跟其他的日子不一样,即使他从来没有勇气做什麽。

他以为他会记得一辈子,结果呢?

偏偏在这种时候跳出这个东西,再怎麽自欺欺人,也无法说服自己没有被江少轩的事情影响。除了潘彦彬,从来没有人占据脑海这麽大一部份;只是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大概不是什麽好事。

x口被一口气堵住,让他不得不调整姿势,确保肺部可以正常扩张。

如果潘彦彬知道自己到这个年纪,还在为了这种事情跟学弟拉拉扯扯,会有什麽想法?是报应终於降临,还是笑自己很没用?或者他还是恨自己,恨到没有心思在乎这些事情?

紧盯着那则通知,把同样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仍然得不到更实际的结论。

或许真的只有当事人,才有办法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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