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见他便笑,“可算是待不住了?”
沙发吱呀一声,蒋裕生瘫坐进去,长舒一口气道:“我要是再找不到借口出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程先生揍一顿了。”
“你老板太矫情。”周熠啧啧摇头。
“那叫深情!”蒋裕生反驳。
被称为“矫情”或“深情”的程濡洱,在走廊另一头包厢里,咬着烟瞧芝华安安静静喝完一碗甜汤,将自己那碗推过去,问:“你很饿?”
芝华拿汤勺的手一滞,脸颊微热,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有点……一整天没怎么吃。”
“为什么?”香烟随他说话而晃动,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因为没找到兜兜?”
芝华点头,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她一半的眼睛。她伸手将头发顺到耳后,sh漉漉的眼眶和圆润的耳垂露出来,都浸着温热的红粉se。
“真的非常感谢您。”她郑重地说。
“你很喜欢口头谢别人?”程濡洱似笑非笑抬眼,对上她的眼睛。
“不是不是……”芝华显然无措,努力为自己辩解,“我还是、还是送您一点……”
她眼睛转了一圈,试图给自己找点灵感。
“我还是送您一件新衬衫吧。”她又看到程濡洱x口那团米h,“您习惯穿什么牌子?”
“什么牌子都可以。”程濡洱拿出手机问,“手机号多少?”
芝华乖乖报出号码,见他满意地按了会儿手机,似乎是存好号码了,往她的手机上打了一通电话,嘟一声就挂断。
“这是我的号码,衬衫买好了联系我。”
那根烟夹在他指间,拇指腹来回轻碾滤嘴。芝华怕他介意有nvx在场,故而不好意思ch0u烟,忙说:“程先生您ch0u烟吧,我没关系的。”
程濡洱指间动作停住,轻笑一声,“好。”
确实有些克制不住了,不是烟瘾,是别的冲动。他并不沉迷于香烟,或者说他不沉迷于任何事情,唯一挑战他自制力的,只有循序渐进靠近芝华这件事。
和她相处多一分钟,他的自制力就减弱一分,甚至在茶餐厅。
“什么新闻?”严丁青走在前头寻车,敷衍地听着。
“就那个,500万买了芝华项链的。”母亲啧一声,三两步跟上去,“我还记得那人姓程。”
严丁青神se一变,但脚步很快,没让母亲看见他的脸。这条项链能上新闻,有一半责任在他,抑或说源头在他。
如果当初他未曾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根本没有后面一系列麻烦。他忽然烦躁地停下,装作很不在意地笑,“妈,这种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家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要什么样的nv人没有,能看上一个已婚的?”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逻辑,底气跟着起来,“你想想是不是,他那纯粹是拿着钱好玩。”
必定是这样,严丁青内心又确认一次,否则还能因为什么,难道真为了那一夜?那是芝华为了救他强忍着受的,哪怕真的勉强成了,能让程濡洱这种老板t会到什么乐趣。
他这种刚出头的新锐导演,莺莺燕燕已经目不暇接,程濡洱这类人,承袭家里的财产,常年站在金字塔尖的最高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已婚nv演员豪掷千金。
汽车滴一声解锁,二人拉开车门坐进去,严丁青点开导航,准备先把母亲送回家,再赶回影棚继续盯后期。
前排有车停下,出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场务人员,和另一个路过的人偶遇,互相打了声招呼。
“诶?你今天怎么加班了,还没开机呢。”
“够无语的。今天强塞进来一个nv演员,后面的资本是蔚海,还好加的戏不多,否则够我忙到天亮。”
这话母亲听着,权当听了没头没尾的八卦,扭头会忘g净。严丁青听着,成了天降的证据,替他证明程濡洱实在不可能对芝华多有兴趣,起码现在他力捧着另一个nv演员,和严丁青见过的绝大多数老板一样,不能免俗地喜欢新鲜、年轻的r0ut。
他发动汽车,更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是世界的规则,他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而已。
茫茫夜se中,严丁青的车闯开浓雾远去,酒店高楼的某一扇窗里,芝华和程濡洱的身影交叠,以最亲密的距离相拥着入眠。
开机地铺在地上。
“怎么了丫头,这……”母亲目光一滞,嗓子眼仿佛被捏住。
几张拍摄人t的照片露出来,是有淤痕大腿和腰,几条青紫se像毒蛇,攀在少nv无助的身t上。
母亲脑内嗡的一声,疯了似的将照片甩开,跪坐在地上,抖着手去抱芝华。她的身t是冷的,没到严寒的季节,但芝华在发抖。她不敢呼x1,生怕被人听到她存在的动静,有人在她耳边凄厉地哭喊,但世界仍旧静谧无声。
一切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脑袋转得很慢,想到没有闪烁的星星,忽然停止的晚风,莫名结束的拥堵,这些和她此时此刻并无关联,但她自救似的,让所有无关的事情涌入大脑。
否则噩梦会占领她,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遮住她眼睛的粗布料,初夏清冽的风里,散不开的汗味和泥土味,她声嘶力竭地喊,鼻腔和口腔甜腥的血味。她以为换了城市,隔了8年时光,她已经离那个人和事足够远了。没想到她走到聚光灯下,重新被盯上,原来她一直被那双眼睛看着,蛰伏在某个y暗的地方,一直跟着她。
惊慌失措的房间里,一张打印的信撞到墙壁,缓缓在地板摊开:
“严导你好,我是你们八年前的旧人,看到你们的电影发布会,才发现我竟然认识两个大名人。既然是故交,我手头有点紧,想向你救急。我不会要得太多,一个月十万就够,这样我保证录音和照片不会被人看到。”
芝华重新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母亲在哭,父亲怒气冲冲拨通电话,他发脾气时声音尖利,像刺破的气球。
好奇怪,她没有哭,根本没有眼泪。
只是想到一些洒满yan光的画面。
“唱一段吧,杨贵妃。”
想到一些笑着的时候。
“这是在夸人吗?小时候知识学得b较杂。”
想到星星会眨眼的平凡夜晚,有人风尘仆仆,挂着寒露回来,财大气粗几乎搬空货架上的卫生巾。
想到他最后发过来的信息。
“今天我不跟他们抢,玩得开心。”
也许她不该在生日前一天许愿,更不该期盼“一年b一年好”。
梁芝华正在一片没有风也没有水的海里,绝望地看着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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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b预想中麻烦,两个协作部门因工期争执不休,几个人吵得站起来,工牌甩到颈后去,投影仪照出蓝白一片,落在他们晃动的脸上。
程濡洱看得疲乏,手指r0u着眉间,心不在焉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微微往后仰。
细瘦的白烟一丝丝ch0u上来,隐匿于室内白炽光下。有人询问程濡洱的意见,争论声随之停滞,等着他给出定论。
程濡洱慵懒地直起身,将烟按进烟灰缸,笑着不痛不痒答几句,长桌另一头吵闹声接续,声音离他又近又远,像被一张无边无际的透明隔板挡住,他尝试集中jg力听清,但思绪总隔着一堵墙飘出去。
休息室在他左手边医生,我怎么了?”芝华吃力地撑坐起,发现手背留着止血贴,点滴已经打完拔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