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条不紊地关火,打湿毛巾,挪锅,盖毛巾,灭火,一气呵成。
俞小远站在水池边端着还没接满的半碗水看向已经一只手搞定全场的蒋鸣,像个小呆子。
蒋鸣被厨房的糊味呛得咳了两声,挥了挥烟,问他,“怎么回事?”
俞小远看看手里的水,看看一锅糊面,又看看蒋鸣,内心十分挫败。
突然手里一轻,端着的碗被人拿走,接着那只被火燎到的手就被人握着伸到了开着凉水的龙头下。
蒋鸣皱眉,“怎么自己烫到了也不知道,疼吗?”
俞小远刚想摇头,看着蒋鸣皱眉的侧脸,改变了主意,软声道,“有一点。”
“一会给你拿点冰块冰一下,”蒋鸣把他手拿起来靠近看了看,“还好不严重,今天好好冰一下,不会起泡。”
“嗯。”
蒋鸣看着一团糟的厨房,心有余悸地问俞小远,“还做吗?”
俞小远已经完全没有了在超市一心要做糖醋排骨锅包肉时的志气,垂着头不说话。
39 水果刀
蒋鸣看出他情绪不好, 揉了揉他的白毛,对他道,“这样, 我给你把面煮上,你来做肉酱, 好吗?”
俞小远这才点点头, “好。”
蒋鸣重新找了个锅烧水,在水里加了海盐和橄榄油, 然后将意面放进去,用筷子搅散, 重新盖上盖子。
这些做完, 回头看到俞小远切菜切得有模有样,便安静退了出去。
蒋鸣回到客厅, 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见茶几上放着苹果,他拿起一颗凑近鼻子闻了闻, 清新的果香扑鼻而来。
他在茶几上找了一圈,没见着水果刀, 于是走到厨房问俞小远。
俞小远挥着菜刀朝自己房间一指, “就在我房间里,你去拿一下吧。”
蒋鸣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推开紧闭的房门。
房间还算整洁,一张大床摆在中间, 被子懒散地掀开,房间里有淡淡的俞小远的味道。
他也说不清那具体是一种什么味道, 像是新鲜摘下还未完全散去涩味的青柚,又像是初夏清晨弥漫着晨露的香樟林。
房间不大, 蒋鸣转了一圈,又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看了眼,并没有找到水果刀,于是走到门口朝厨房喊道,“房间里好像没有。”
“就在房间里啊,”俞小远从厨房门里伸出个脑袋,“你看一下,就在枕头底下。”
蒋鸣闻言一愣,枕头底下?
他压着内心的不解,走到床边,拎着枕头掀开一角。
套着深蓝色被套的枕头下面,静静躺着一把木柄的水果刀。
水果刀……为什么会放在枕头底下?
蒋鸣手腕用力,把枕头了掀过去。
只见水果刀旁边,还放着一本笔记本,本子被枕头带起的风翻开几页,随着枕头在另一侧落稳,复又合上。
蒋鸣似乎看见内页里自己的名字一闪而过。
他看着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封面,顿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翻开了本子。
划着线条的纸页上粘着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已经有些泛黄,标题是“拳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蒋鸣,少年拳手的冠军之路”。
他往后翻去,每一页都粘着各式各样的剪报,有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有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每一张剪报,都是有关他的消息,从他出道开始,按照时间顺序,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粘贴在笔记本的纸页上,笔记本的边缘已经微微卷起毛边,是常常翻动留下的痕迹,可是内页中的剪报依然每一张都平整干净。
蒋鸣翻到某一页,剪报上黑色加粗的字体赫然写着“昔日天才冠军巅峰陨落,昨于央城突然宣布退役”,下面是一小段关于他怎样毫无预兆突然退役的报道。
剪报的内容在这一页戛然而止,再往后翻,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蒋鸣像是被人定在床前,一动不动,心中涌动着无以名状的激烈情绪。
他记得初见时,俞小远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口罩的自己,记得他在自己身后对自己说,他找了自己三年。
可是他从没把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话当真过,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也许那时他口中三年的寻找并非虚言。
他已经不知道今晚所见到的两样东西哪样更使他震惊了,是不知为何被压在枕头下随时等待出鞘的水果刀,还是密密麻麻印满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的笔记本。
良久,蒋鸣把本子合上,重新放回枕头下,拿起那柄套着刀鞘的水果刀,走出了房间。
他回到客厅时,霸天虎正坐在沙发上,两只爪子撑得直直的,认真盯着厨房的方向,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蒋鸣抚了抚霸天虎的脑袋,在它身旁坐下,又抬头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半透明的厨房门上映出俞小远忙碌又有些慌乱的身影。
他轻轻地靠在沙发背上,半阖起眼眸看着门上的剪影。
他是四个月前认识俞小远的,那俞小远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
四个月前?
一年前?
三年前?
还是更早以前?
回望相遇后几个月的时光,蒋鸣的心境已然全部都不一样了。
俞小远每天清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被自己一天一天无视的时候……
他在墙角画了教父和雪豹,坐在空无一人的俱乐部里等了故意不回去的自己四个小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