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棠越坐在一堆校领导和其他有名气的家长中间,面上冷静自持的看她,像个极妥帖的父亲,内心却说不清倒不明的拥挤着不满。
不满这些人将他圈在这里,不满那些人将她圈在那里。
唇线越抿越紧,眼神越来越凉。
程棠越一边应着左右探身过来夸她的话,一边在心里谋算,她大了,应该教她如何防备男人了。
程幼如在哪里读高中,成了一件麻烦事,许宜芳本来就在英国打点好了一切,原想着高中就送过去,可程幼如却说戚沣去了美国,她也想去,程棠越听了无波无澜的,却私下里不知跟许宜芳说了什么,g脆把人留在了国内。
戚沣是跟着管姮去的美国,虽然管姮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根本不拿戚沣一颗热腾腾沉甸甸的真心当回事,甚至只以为他是被年轻遮了眼,一时的热度罢了,况且他竟b自己小三岁,管姮生理心理都不接受他。
可竟然没想到,他却追着她一路过了太平洋。
戚沣刚去美利坚,除了一个不理会他的心上人,根本没有朋友,他每天踩着时差给程幼如打电话汇报他的少男心事,程幼如有时听几句,有时把电话扔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戚沣也并非要她拿主意,只是要一个发泄点而已,他自己说完了就会挂断电话。
时间久了,程幼如忍不住好奇,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竟然让人连尊严都不顾,要赌上自己去冒险。
她在国内读的是一所校风多元化发展的公立高中,有各方投进来的数不清的资源,程幼如不喜欢理科天天算来算去,学了文,但却跑去加入了机器人社团,一个社团五十人,十个组,总共才只有七八个nv生,到了一个月以后,坚持下来的就剩了三个。
程幼如话不多,事儿也不多,长的好又不高冷,漂亮的毫无攻击x,nv生们也愿意和她一起研究,组里的男生也愿意带她,时间过去不久,有几个男生偷偷往她书包里塞小纸条,多是些邀约,去不去看电影,去不去图书馆,去不去游乐场,去不去溜冰。
程幼如把这些都叠好放在书包侧缝里,却在有一次在车上给程棠越展示新借来的漫画书时不小心带出来,程棠越去捡,男孩子力透纸背的字迹不用展开也看的鲜明。
程棠越的脸绷起来,程幼如见状局促的红了脸,想解释,可喉咙像被什么糊住了,她支支吾吾的,像有人在不断给他添柴一样,程棠越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把那张纸递给她,眉头紧蹙,眼里有寒冷的光,程幼如被他这幅严父的嘴脸吓到,分明没有早恋,却羞愧起来,去拽他的袖子,急急开口,“我没有的爸爸,这些…,这些我只不过是想留下来做纪念…”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neng豆腐一样的肤,越长越jg致的眉眼低垂,不敢看他,乖巧的梳着马尾,有几缕碎发垂散下来,水红的唇被她下意识的咬了一点,握住他袖口的地方,她皮肤的温度好像透过他的外套,衬衣,烫到他的皮肤上,程棠越微微动了一下那只手,程幼如却误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猛然抬头去看他,眼里竟然已经有水光了。
程棠越叹口气,滞涩又熟悉的捏着少nv单薄的肩,将人带进怀里。
她学校是蓉城知名大学的附中,教育用地批在新区,离程家大宅远,程棠越在她学校附近买了一处新房,待到可以入住时就带她搬了过去。
新家有一处室外泳池,程棠越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的想教她游泳,但程幼如总不愿意。
她父母离世时,她已经晓事了,在岛上众多阿姨的哭喊悲鸣里早知道了事故原因。
她不喜欢海,如非必要,每一滴水她都不想碰。
这些年里,她在程家这么多的ai里长大,勉强不再怕一个人洗澡,但也只淋浴,她房间浴室里配置顶级的浴缸根本没有用处。
众成已经渐渐变成程棠越自己的公司,再不需程棠越将所有的个人时间都耗在里面,他每天可以按时的上班和下班,无大事不去公司众成也会正常运转。
他三十岁了,却还像二十出头的青年人一样拥有鲜活的r0ut,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宽直的肩,劲瘦的腰,程家一脉相承的长而充满力量的腿,岁月无情,时间过去,却只是让他平增魅力而已。
他身上天然带一种矛盾感,让许多冲着众成这座金山来的nv人反而迷上了这个男人本身。
曾有个与他睡过的nv人私下说,倘若程棠越不是程棠越,贫贱的,低微的,能养他也是人生快事。
可程棠越不是程棠越,他又能是谁呢?
他像一只游鱼一样,每天都要下水游五圈,程幼如有时在二楼的露台上看星星,偶尔也看看他,她手里端一杯新榨的果汁,看平整的水面被他划动的四肢划开,程棠越泳姿流畅好看,溅起的水花不多,夜se四合,只有38万公里远的慷慨月光遥遥的投一点在水面上,他jg赤的背脊偶尔露出水面,被裹上一层银光,一瞬又沉入水底,像一尾活鱼。
程幼如十六岁这年,外祖父秦钦森去世。
程幼如回旧金山参加葬礼,墓园的石碑上寥寥几行字刻尽一个人的一生。
秦家战时避到香港,后来举家迁到美国,他家里人丁始终兴旺不起来,秦钦森只有一个nv儿,一个优秀善良又贴心的小nv儿,却葬身大海,至今不知尸骨何处。
妻子几年前郁极伤身,已经去了。
程幼如的眉眼和唇尤其像秦如,像他们的宝贝nv儿,这本是好事,可夫妻两人看到她就难过,尤其老妻,日日垂泪。
只好将她送回国。
到了好几年过去,才能稍稍在她面前克制情绪。
知她被程家家主领养,细想过后终究不放心。
致电去问,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个年轻人,秦钦森瞒着妻子,只身特地飞回蓉城去见他。
程棠越亲自等在机场去接,全程不要人陪,他亲力亲为带秦钦森去看程氏的规模,彼时他不过是一个挂着闲职的二世祖,秦钦森却在他有礼有节有度的待人接物上觉出无限可能。
他还带着他去看程幼如的学校,给他看连夜赶出来的计划书,他对程幼如的计划书,那是一份资料翔实每一年的进度都细化清楚的培养计划,假如进行顺利,培养出来的将是完完全全善良正直温柔纯净的名流小姐。
最要命的一点,有张有弛,连对亲情缺失的部分如何补救都涉及了,秦钦森自认他自己对这个外孙nv都做不到这样。
便同意了。
到了程幼如大一点,两夫妻年事也高,也会将程幼如接到旧金山来,早上秦钦森带着她一起去遛狗,回来陪她一起吃外祖母特地为她做成可ai造型的早饭;在庭院里加固了秦如的那架秋千,还缠上了花枝,一个人去推她荡秋千,另外一个人拍照;带她驾车去湖区露营;在大风雪到来之前带她飞去加拿大,一起在被雪封门的日子里躲在家里烤火,去阁楼上把秦如幼年的相册拿出来,悲喜已经不再外露了,两个人慈ai的笑着,给宝贝外孙nv讲宝贝nv儿的故事,终于坦然的接受了这种传承。
这些好像就发生在上一秒,鲜活的只要回头看就能重新融入这些场景,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
可程幼如低头,沉黑的墓碑上却新刻了他的名字。
赫然是已故。
一生荡荡几十年,那些低谷与ga0cha0,欢愉和难熬,值得纪念与迫切遗忘的所有,随着si亡,都烟云散尽,泯于世界微尘里。
再随着时间推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