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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泠看着他不住用额头撞击地面,倒也不去拦他。杨猛的缚人手段了得,只要小兵拉不开与地的距离,再怎么撞也要不了命。

待小兵白白折腾了力气后,崔泠的匕首轻轻敲打着他的后颈伤处,淡声道:“我曾在书中看过一种酷刑,父王可听说过?”

靖海王配合道:“说说,兴许孤听过。”

“刽子手用细针从后颈的开口处刺入,然后一寸一寸地贴着人、皮往下走,穿至尾椎破肉而出,名曰‘串骨’。”

小兵听到这里,明明没有遭受这串骨之刑,脊骨上下已隐隐痛了起来。他从未想过,病弱多年的昭宁县主竟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子,他若不识时务,只怕下场比死还难受。若是全部招了,那也只是求到一个痛快罢了。

与其死在这恶毒女子手中,不若哄她解开口中的麻绳,寻机咬破藏在后槽牙中的毒囊,来一个自行了断,也不至于害了主子。

“弦清平日你都看了什么书。”靖海王听到“串骨”二字,也觉得森寒,不禁开口叮嘱,“那些书戾气太重,看多了于你不好。”

崔泠却笑了,低头再问小兵:“我最后问你一遍,想好了么?”

小兵点头如捣蒜,似是屈服。

“愿意招了?”

小兵再点头,喉间咿唔发声。只是出乎他的意外,崔泠并没有解开他嘴中绳索的意思。

“那好,我问你一句,你答我一句,只须点头或是摇头。”

小兵怔愣在了原处,绝望地望着崔泠。

崔泠含笑看他,打趣道:“想骗我解开你嘴巴上的绳索,好让你咬破毒牙自尽?恐怕啊,要让你失望了。”

小兵眼眶一红,眼泪很快便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崔泠忍笑,起身俯视于他:“你的主子,可是韩州的韩绍公?”

小兵已经没有退路,隻得重重点头,复杂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多少细作混在军中?”崔泠又问,并且在他面前比了比手指,“十人?”

小兵摇头。

“二十人?”

小兵再摇头。

崔泠突然静默下来,梦中父王这一战输得惨烈,虽然她不知其他战舰是如何沉海的,可每隻战舰的人员配比她是清楚的。一旦开战,细作绝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甲板上反杀将士,所以除去必须留在甲板上战斗的将士,一艘战舰里面只有厨舱与舵手不必出来杀敌。舵手目标太大,细作不会那么蠢,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些细作混在了厨舱之中。

厨舱的火头军都有名册登记,他们肯定混不进去。唯一的可能便是躲在水桶里面,藏入舱中,待两军交战时,再从水桶里面爬出来。

靖海王皱紧眉心,心想闺女这么一个数一个数的问下去,只怕天亮了也问不出准确的数字来。

“父王,立即命人彻查战舰上的水桶!”崔泠突然想到了关键之处,“人一定藏在里面!”

此事别说靖海王震惊,就连小兵也震惊当地。

这恶毒县主是生了什么七窍玲珑心,竟连此事都可以推理出来?!

“是也不是?”崔泠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小兵想都没想,便重重点头。

崔伯烨不敢多做迟疑,当即起身:“孤先去捉拿剩余之人,这里……”他还是有些许不放心,“来人,保护好弦清!”

“得令!”值卫在帐外的两名将士掀帘走了进来,对着崔伯烨一拜后,恭敬地值卫在了县主三步之内。

靖海王治军严谨,所以楚州这隻水师不仅是大雍水师中的精锐,更是大雍全军中的精锐。他出帐之后,雷厉风行,没多时便将躲在战舰水桶里的细作全部抓了出来。有的细作听见脚步声靠近,便惊慌失措地咬破了毒牙,当即自尽。有的细作存了侥幸之心,水桶盖子突然被掀开时,再想咬破毒牙,却已是迟了。军中对付这些亡命之徒有的是法子,最简单的便是与帐中那名小兵的待遇一样,一条麻绳勒了嘴、反束了双臂与双腿捆在一起,远远望去,便像是一隻反弓着腰的海虾。

这不数还好,数了人头竟有二十七人之多。

杨猛一阵拷问下来,有捱不住的细作老实交代了这次的任务——他们皆是熟识水性之人,俗称水鬼。一旦两军交战,他们便趁乱凿破战舰船底,让海水涌入底仓。战舰吃水严重,转舵与航速便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大夏水师便占了上风,靖海王必败无疑。

“祸国殃民!”崔伯烨怒声直喝,他在此镇守大雍北境门户,隔壁的韩州却暗地里给他背刺,韩绍公那隻老狐狸是必须得收拾了!

随后,崔伯烨下令收押了还活着的七名细作,带着杨猛怒气衝衝地回到了大帐之中。

帐中的那名小兵已经被崔泠下令关押了,此时崔泠煮了一壶茶,正在悠闲地品着茶汤。瞧见父亲进来,崔泠笑问道:“父王饮一盏么?”

崔伯烨哪里喝得下去,想到崔泠所言的噩梦,起初隻觉的是戏言,如今已当成了上苍的警示,一边后怕一边庆幸。

“杨猛,你喝么?”崔泠问向杨猛。

杨猛自然是想喝的,可是看见王上没有坐过去,自己肯定是不能僭越的,当即推辞道:“谢过县主,现下末将还不渴。”

崔伯烨深呼吸了几口,镇静下来后,他在几案边坐下,微笑问道:“我儿可是想到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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