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抓着单槓玩时,前方的视线里有个蹲在卧推器材旁的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拿着玩具车在沙地上自己玩。
「潸冥,那里有小孩子欸,他怎么一个人在那里?」朝日抓着单槓上下抬举,叫旁边的潸冥看那个小孩。
朝日感到奇怪为什么这小孩不去游乐设施那里玩?
正当朝日还疑惑时,潸冥逕自站起来往那个小孩的方向走去。朝日看潸冥行动起来,也从单槓跳下来,跟上去一探究竟。
潸冥在那个小孩面前蹲下,小孩看到有人出现在他面前,马上紧抓着手里的玩具车,后退一步不愿说任何话。朝日眼见小孩不肯打开心房,打算和潸冥商量,却没想到潸冥已经擅自行动了。
「你在这里玩什么啊?可不可以也让我跟你一起玩呢?」他动作和语气很轻柔,深怕吓到小孩。
这招奏效了,男孩也开始将手放下,望着潸冥。潸冥温柔地笑着,见男孩松心就继续和他说:「你看,我画的是什么?」说完,便在沙地上画了个汽车的图案。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说:「是车子。」
「嗯,没错,跟你手上的那个是一样的。」
男孩听完后开心地笑了,然后主动展示手中的玩具车,潸冥也跟他一起在沙地上玩。
朝日全程在旁边看着潸冥温柔地陪那个小孩玩耍,搞不清楚状况。怎么突然就过来和小孩玩耍了?朝日内心充满疑惑。
看着潸冥和小孩玩耍的画面,朝日只觉得好魔幻,那个整天沉着脸的潸冥居然会为了跟小孩说着叠词、做幼稚的事。
他还是对眼前的场景多少有点不适应,在旁边没事做的朝日就观察潸冥的举动。有一说一感觉潸冥真的很会照顾人,什么事都面面俱到。像现在哄小孩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换成自己早就把小孩惹哭了吧。
期间朝日也想过要离开,但离开后也不放心将小孩留下,所以陪他玩了将近十几分鐘,他的父母终于赶来接他回去了。
临走前,小男孩还朝他们挥挥手道别。
「掰掰!」
「嗯,掰掰!」潸冥目送男孩离开。
终于送走小孩了,在旁边等了很久的朝日起身说:「玩得还开心吗?」
「看到他开心我也就开心。」潸冥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沙子。
「看不出你这么喜欢和小孩玩啊。」朝日对潸冥说道。
潸冥淡淡说了句:「不是,我只是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那里玩。」
「说起来,那小孩其实很想要去溜滑梯那里跟其他人玩吧,只是好像参与不进去。」朝日回想起见到男孩时,他一直望着那群小孩却迟迟不敢过去。
「很明显那是因为那群小孩不愿跟他一起玩,要知道小孩的圈子可是很残忍的。」潸冥将领口往下拉,缓口气。
朝日表示理解,说:「我想我大概懂你的意思,毕竟是这种时期的小孩嘛,有时候会比较不懂社交这个东西。」
「仅仅是因为还不懂事,就该被这样对待吗?我都不敢想那个小孩知道被排挤后有多痛苦。」
「所以说还是有段磨合期的啊,小孩子很快就会忘记的。过了段时间就会忘记然后打成一片的。」
「如果是这样当然好,可是你不知道」潸冥大手掩着脸,声音变得苦闷。
「潸冥,」朝日马上打断他,说:「怎么感觉你说话变得紧促?」
潸冥深吸一口气后说:「抱歉,让我缓口气。我好像控制不住我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係啦,我是不会介意。不过要是你想说什么我也不会阻止你就是了,你大可放心。」朝日掛保证。
潸冥低下头说:「小孩子尤其在这个时候会更敏感,你以为过去了但那件事都会一直深藏在他心里。而且往往被欺负的都是心思细腻的孩子,他们也越容易深信不已。」
「一旦被他们贴上标籤,就很难取下来,再来就永远被排挤在外。被他们视为异类,被罚站在圆圈外。」
「你干嘛要鑽牛角尖?像这种事不理他们不就好了,既然融不进那就不要啊,谁稀罕那种东西?」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我想是你想得太复杂。」朝日回懟,受不了潸冥负面的想法。接着说:「在圆圈外又怎么样,自己照样可以过得舒服,让他们羡慕你就赢了啊。」
潸冥说:「你不懂,被当作异类怪物,就像是在社会上被判了死刑,无论到哪都不能受到尊重,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地融入他们之中,获取他们的信任。」
「那你这样会很开心吗?」朝日说出直击灵魂的话,接着说:「倒不如说是为了他们而委屈自己,凭什么要压低姿态,明明错的都是他们不是吗?」
潸冥被朝日说得哑口无言。他没办法反驳朝日的话,朝日的话和他心里的潜意识相抵触,他恨自己,如果真是朝日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就跟那些社会上的諂媚者有什么差别呢。
脑袋杂乱,愤恨自己也无济于事,被如此轻易戳破而感到无法适从。无处可使之下,愤怒化作力气砸向旁边的告示板。告示板都凹裂,他的手指被木头划破,渗出血丝。可是跟他现在的状态相比手上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朝日没想到潸冥突然爆发,而且更让他感到错愕的是眼前的潸冥正在陷入无比自责的情绪中。
潸冥看到被砸坏公共措施,明明知道自己的力气很容易伤害到人,却还是松懈了。他又意识到他现在还穿着代表学校的校服,觉得自己这幅模样被人看到之前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
「哈哈,我果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又犯下同样的错。」潸冥自嘲,表情非常哀伤。
朝日从没见过如此脆弱的潸冥,他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不停责备自己。
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潸冥此刻成了懦弱胆小的人,朝日非常看不惯他现在这个样子,干嘛在这里自怜自艾,有本事就自己振作起来啊。
「喂,潸冥。」
朝日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本来只打算在旁边等潸冥自己恢復,可看他现在脸色惨白,无比脆弱,需要支撑的样子,朝日还是心软改变主意了。
“见死不救不是本大爷的风格啊。”朝日心想着。
潸冥突然感觉被包覆着,原来朝日俯下身抱着潸冥,朝日一靠近才发现到原来他的肩膀正止不住抖动,朝日叹气,拍了拍潸冥的后背说:「好啦,没事啦。」
潸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比起讶异更多的感受是在他的怀中竟然真的感到被安抚。
「可是我」潸冥的声音很轻微。
朝日说:「我不知道你是顾虑什么,但是你应该要停止这种糟糕的想法,打破东西又怎么样,你还是那个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随后朝日拉开潸冥,要他正眼看着自己:「你看看我在你面前做过那么多坏事,我有怎么样吗?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也是觉得没有不同,你还是那个毒舌的你。」
潸冥看着朝日,一旦看到朝日坚毅的脸庞后,笼罩着自己的消极想法渐渐退去,他的声音和话语明明那么简洁,却能每句都直达心里。
「反正我是觉得就算你现在认为你自己做错了事,也不能够否定你之前所有的努力,所以啊你就放心吧。」
朝日看潸冥情绪平復下来后,放开他的手,潸冥低头沉默了一阵子后,声音恢復之前的状态,说:「谢谢你,但是我可以再维持这样一下子吗?」
朝日虽然嫌弃,但还是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