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周一。照常的排练。江桧和李静站位挨得近,赵赊嫚今天没来,她孤零零地站着也有些尴尬,顺势坐在江桧一旁。“好热啊。”李静扯着领口扇风。江桧看向她,点头。她苍白的脸因疲累显得有些憔悴,额头泌着细密的汗。李静被她的憔悴吓到,明明处在最有活力的阶段,她却像疾病缠身多年精气全散的样子。听说你和张祺尧在谈。李静咽下这句八卦,笑说:“班里大家关系好像都很好,有时候还真的有些孤单,就好像不管怎么去融入,总是圈子外的人呢。”江桧拔草的手停了,她抬头认真道:“你吗?”李静表情不太自在,眼神闪烁,快速眨了眨眼。以示肯定。“很寂寞。”江桧平缓语调下情绪很波涛,尾音稍长,像是欲吐露出内心最厚重而压抑的苦闷。李静点头,无意窥见江桧湿润的眼眶,红得像是把眼皮内膜翻出展示。她有些后悔开了话匣,自己的烦闷没缓解,反倒……如今只好顺着往下说。“是。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快速分辨出不适合自己的人,避免没必要的社交?更能专注学习?”她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松一点,尽力挽回崩坏的谈天。江桧眼睛还湿着,浅笑。“嗯。”这天闷热得像是蒸桑拿。闷了几天终于憋了场大雨,关了窗分不清窗外是轰隆还是哗啦。树杈也为之舞动。下了课外出上厕所,扑面而来的土腥气说不上好闻,但空气好歹没那么闷了。又见季萄月。夏怡梨头发被雨打湿,他抽出纸巾递给她,并脱下校服外套,放在她臂弯。接着离开往楼上走。江桧静静地站在栏前,像在等候一组长镜头,主人公隐没在楼道间,耐心用脚步读阅每一阶梯,继而在观众的视野中心出现。只可惜她还没等到,上课铃刺破了她的幻想,她走进班。走进黑黝黝的日常。走进奇幻而难耐的地理课,在众人的视野里涨红双颊,承负着轻巧而沉重的笑意。李麒有些针对她。他总抽她僻难而又不常考的知识点,她总给出白开水掺廉价香水的回答。李麒回回都露出难以忍受的皱眉,像在公交车上闻到刺鼻香水味。一个理想破灭又无法跳槽的老师,开始对生活做出了反击。只是很不幸。靶子正好是她。到了晚上这雨的效用才显现出来。晚上窗边的同学吹着凉爽的风写题,突然尖叫。有人蹙眉,有人啧声烦躁。众人看向声源处。大量的蚊虫飞进室内。本就是一群躁动的人,这样的火星子一炸,班里顿时沸腾。书本拍墙,拍桌,拍人的声音层出不穷,到处是高低起舞的飞蚊,扑腾着长长的翅膀,扑在顶头灯上。更多的无处躲藏,无处落脚,胡乱地在狂躁的人堆里蹿,随机降落在他人头顶或书本。此起彼伏的尖叫,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兴奋。更有甚至跳到桌上,打窗帘顶上的蚊虫,眼里跃动着兴奋的火光。江桧本来把自己和这一切隔绝。直到蚊虫飞进她敞口的水杯中,翅膀溺湿没法飞出,无力地攀着杯壁。江桧有些不知所措。张祺尧小心伸手,把浸湿的蚊虫捞出,笑着说下课就去帮她洗杯子。“谢谢。”她说。张祺尧只是一脸好脾气的笑,直到后桌男生的揶揄将此打断。“瞎说什么。”张祺尧语带责备。周二。李静手指滑动,扫视着空间的各类分享,难得看江桧发说说。配图是一杯果茶,和室外的雨。点进放大看图,没认出是哪家奶茶店,退出时顺手点了赞。“你和她玩得还挺好。”赵赊嫚低下头看了眼,嘴角下压,神色轻蔑打磨着指甲。李静表情有些尴尬,笑说没有啊,当着她的面点了删除好友。赵赊嫚吹散指甲细屑,就着教室光线打量自己磨得光滑的指甲。忽地一笑。“李静。我好想和他表白啊。”赵赊嫚自然地倚上李静的肩,尾音拉得长,拖带些许惆怅。李静不知道这个“他”是谁,只可尽量揣摩赵赊嫚希望听到的回答。“加油。勇敢一把。”李静正视前方,心思却细,细细感受她的情绪。她轻笑。听上去还算满意。“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她问。“很漂亮。成功几率挺大的。”李静语气算得上真诚,侧脸的笑意明显。听她这么说,赵赊嫚心情好了不少。她从小就被人夸长得标致,初中追求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甚至被同龄外的人表白过。区区一个男生而已,没那么难。她很有把握。李静看着练习册封面出神。自己刚才反应为什么那么大,赵赊嫚也没说什么,她直接就删了江桧,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或许是上次她和江桧的闲谈,隐隐透露出她们塑料的友情,怕赵赊嫚知道发脾气。李静轻轻叹息。只要赵赊嫚不发脾气,人倒也不算坏,每个人多少都有点个性,她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赵赊嫚。这么一想开,生活中的情绪阻碍散了许多。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没那么堵了,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是前面有几块大的石块,有时会恨自己的路不够平坦,忙着痛苦扰了心神,其实细想也不影响前行。绕开就好了。别人的人生她管不着。想透这点,她内心无比舒畅,心情轻盈翻开练习册唰唰书写。晚上李静陪赵赊嫚去表白。李静按指示躲后墙根,耐心等待。赵赊嫚鼓起勇气,拦下小卖部回来的男生,路上很少人。
“那个……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啊?”男生显然一愣,尬笑。“你讨厌我?”她语气有点崩了,但还是强撑着。“没有啊。。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讲这个。”男生笑道。赵赊嫚说不下去了,因为羞恼的泪水将要奔涌,她不想在他面前出丑。李静看到几乎用跑的她,结果了然。有些发愣,不知该怎么好。“看什么看!走啊!”“哦……哦。”赵赊嫚捂着脸,拽过李静手心的纸巾,边擦边往厕所走。在厕所隔间痛哭一阵,缓过那股劲后,等待发红的眼回归常态后才愤愤地回了教室。一句话说出口就要有被拒绝的准备。李静没说这话。她不敢。只是下午才调整好的情绪又得被弄糟了。她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着头纠正错题。只期望赵赊嫚不要把她当出气筒。好在赵赊嫚面子薄,加上化了妆,刚才在厕所又补了散粉,看不出难堪。但能感受到情绪很差。不知道谁又得遭殃了。“赵赊嫚,你下课能不能把作业交了再出去?每次都是你!”林恺抱着一摞作业正要走,表情很臭,视线一扫锁定目标后,爆发了火气。李静为他默哀一分钟。“什么每次都是我??!你不想当别当啊,那你别收我的啊!你记我啊!”“你拽什么拽!”“是你要揪着不放!”“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一向好说话的班长也发了威,结束了这场闹剧。周三。吃坏肚子了……兜里只有薄薄的两张纸巾,方才又被自己湿手弄润了。想拜托女生给她送送纸。她能联系同班女生的渠道只有班群,而班群内非好友是无法进行聊天的。点开搜索栏却发现李静把自己删了。为什么。她心里咯噔,不适感与恐慌就着冷汗蔓延。她是哪里惹到她了吗。明明她们今早才相互打了招呼。是不是赵赊嫚不喜欢自己。还是李静认为她和谣传一样,是装柔弱博同情的婊子。她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攻击自己吗。这会儿疼痛神经全相连了。她肚子疼到没办法思考,满头虚汗,恨不得死了的难受。好在只持续了一会儿。她把微湿的纸巾对迭,尽可能物尽其用。好在下身还算干燥,不至于难堪。腿脚虚软,撑墙起身,她恨自己的思维如此呆钝又如此活跃。她只是完全没想到。如果说非要给这一切加个错处。那便是她的软弱。可是软弱有什么错,初中她也这个性格,从来没人找她麻烦,她被大家标榜为脾气最好的人,常被亲近。知道她喜静,也不强求她社交,只是团体活动总是细心惦记着她,给足参与感。双向的包容和尊重。她知道她从未做错过什么。她无尽后悔那天校领导问她父亲是否要分到最好的班。她摇头说不用这样,随机就好了。她很痛苦。时而有埋怨。埋怨给她打造华丽幻象的父亲,只是短暂地在她某个成长阶段闪一个影,又很快消失。让她在没选对的人生关口,一次次地在错误里徘徊。恨。恨之外是思念。“江桧,你内衣带露出来了。”后座男生和她开着没分寸的玩笑,笑意轻佻。江桧的脸白了一秒。侧头看肩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