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再也绷不住情绪,红着眼睛道:“我不敢。”
他现在只要瞧见红衣,就会想起那一晚,那个酆都妖魔高高在上地说:“你穿红衣难看,本座不喜欢,只好杀了你。”
他引以为傲的曜日剑在那妖魔的手下毫无还击之力。对方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蝼蚁简单。
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或许此生都无法再习剑的打击,甚至没有得知那晚袭击他的妖魔是酆都鬼王“诡天子”的打击大。
经脉被蚀雾侵蚀尚可以想办法治,修为没了也可以再重新修炼。
但唯有“诡天子”,即便身在西境,他也听说过对方年少成名击败“双面阎王”的事迹。明明比他还小的年纪。对方却早已入无上天境。面对他时,甚至连那柄龙骨都未曾拔出、
就像对方所说,他太过弱小,甚至不值得他拔剑。
两人之间的差距鸿沟如此分明,或许这辈子他都难以望其项背。便是他用上一辈子去练剑,可能也无法为自己报仇雪耻。
这是继慕从云之后,第二座叫他觉得无法追赶难以逾越的高峰。
越想越是绝望,江棂死死拽着金猊的衣袖,嘶声力竭哭道:“我不敢……”
这是他面对父母亲人时,无法宣之于口的耻辱。
没想到他说哭就哭,金猊的酒都被吓醒了。衣袖被江棂死死拽着,他只能茫然又无措地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劝慰:“诶你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是未到伤心处!”江棂抬起头吼道:“你懂个什么?!”
“……对对对我不懂我不懂。”
金猊是彻底不敢再说话了,只能求助地看向大师兄。
慕从云也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犹豫半晌,道:“让他哭吧。”
能哭出来总比憋坏了好。
金猊看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衣袖,愁眉苦脸叹气。
边上的沈弃看得直撇嘴,趁机同慕从云卖乖道:“我就不会像他那样。”
慕从云不赞同地轻拍了他的手臂一下,紧张地去看江棂。
嚎啕大哭的江棂果不其然听见了,擦了把眼泪,红着眼瞪沈弃:“若换成你,怕是只会哭着要师兄救命吧?!”
师兄啊……沈弃侧脸看了慕从云一眼,眼底划过暗色,面上却道:“若换做是我,我定然会想方设法杀了对方报仇,而不是在这里哭鼻子。”
“你在这里哭鼻子,是想让眼泪淹死你的仇人么?”
江棂被嘲讽到,擦了擦眼泪,收了声。
但他也起了气性,针锋相对道:“若你打不过他呢?”
沈弃面露鄙夷:“打不过还不好好修炼,哭鼻子就能打过了么?”
“……”江棂被噎住,梗了半天只能冷哼一声:“你个连修行门槛都没摸到的懂什么?!”
说完便气冲冲地上了马车,不过瞧着背影,但是有了几分之前的朝气。
慕从云看着这两人小孩儿斗嘴,露出头疼之色:“你江棂师兄重伤未愈,难免心中郁结。你怎么还给他添堵?”
沈弃心生讥讽。这些有父母长辈护着的小崽子,一辈子活在十方结界里未曾见过外面的险恶,果然都脆弱不堪。能在他手里留下一条命已是他祖坟冒了青烟,竟还不知足寻死觅活。
嘴上却乖乖巧巧道:“我只是觉得江棂师兄哭鼻子也没有用,想开解开解他。”
???
开解的很好,下次不许了。
慕从云无奈摇头:“哪有你这么开解人的?下回不能再当着他的面说,知道么?”
沈弃无辜地眨了下眼,听话地点头:“我都听师兄的。”
柳夫人
在渡口休整一晚,第二日清早,便陆续有大小渡船扬起了船帆,船上的水手也高高低低地吆喝起来招揽客人。
慕从云挑了艘稳当的大船,付了船费之后驱着马车驶了上去。
无相海虽然称作是海,但实则只是西境中央一个极大的湖泊,东州、蜀州、灵州、云中州、阆州都临着无相海,因此西境的船舶往来十分兴盛。大船张帆全力航行,速度也快,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对岸。
入了蜀州境内,距离毒门便近了。
慕从云估摸着入夜便能抵达毒门,便提前给肖观音传了讯。
只是到了夜里,他们将要抵达毒门,仍没收到肖观音的回信。
“我这边也没收到回信。”金猊捣鼓着自己的传讯玉牌,猜测道:“会不会是传讯玉牌坏了?”
慕从云摇头不语,心底实则有些担忧却没有吐露,只是看着头顶的明月道:“深夜拜访不合礼数,我们先在外面过一夜,等明日一早再去拜访。也能顺便等等小师妹的回信。”
几人也有了露宿野外的经验,金猊与江棂挤在马车的小榻上睡了,慕从云则在车辕上打坐,顺带守夜。
沈弃不肯进车里去睡,就黏在慕从云身边,靠着他的肩膀头一点一点,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慕从云感受到他逐渐平稳绵长的气息,才睁开眼,拿出传讯玉牌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肖观音这次回毒门的时间已超了三月之期,中间她倒是有传讯回来,但从他去了南槐镇回来后,就没有再收到过肖观音的传讯。
这多少有些不寻常。
虽然也不排除是出了意外传讯未能送到肖观音处,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慕从云凝眉思索片刻,自储物袋里拿出一只傀儡鸟来。
这傀儡鸟产自灵州偃都,是公输家研制出的一种通讯傀儡,名为“鸿雁”,形似大雁,擅隐匿,只有铜板大小,只需要小小一颗灵石,便能飞行许久。此傀儡鸟是玄陵请公输家特制,是为危急时隐蔽传讯所用。只要对方身上带着玄陵的通讯玉牌,灵石中的灵力又未耗尽,不论人在何处,鸿雁都能将消息送到。
此行前往毒门前,慕从云特意带上了一只以备不时之需。
留音之后,慕从云在傀儡鸟身上留下了特有的暗记,便将之放了出去。
野外露宿一夜,次日清早,四人整装之后,便前往毒门拜访。
东疆毒门历来少与各宗门交往,一是其功法颇邪异,难以为其他宗门接受。二则与其宗门所处位置有关。
毒门位于蜀州开河镇万絶谷,四周高山峭壁环绕,而毒门便建在深山谷底,只有一条铁索桥可出入。
傀儡马车晃晃悠悠驶过铁索桥,便踏入了东疆毒门地界。
如今正值盛夏,山谷之中林木旺盛,笔直通天的树连成片,树冠遮天蔽日,虽挡住了头顶烈日,但也使得空气逼窒,炎气难散。暑气蒸腾成白雾,缭绕在山野林间。
“好热。”
马车里的金猊闷得忍不住将马车帘子都打起来,一个劲儿地用手扇风。
直到马车加快速度驶过了这片密林,湿热的空气才终于散开些许。虽然依旧是炎热的,却能感觉到风的清凉。
慕从云远目眺去,已能看到不远处连片的建筑。
待马车走近,就见毒门的山门张灯结彩,挂了火红的绸缎扎花,还有穿着短衣短裤皮肤黝黑、带着银饰的弟子们往来,看着十分热闹。
“毒门有喜事?”金猊挤到车辕上伸着脑袋直瞧:“我去打探一下。”
说着人已经跳下了马车,笑吟吟地去寻毒门弟子探问消息了。
片刻之后他折返回来,还带了另一名看着年长沉稳些的弟子:“大师兄,这是毒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