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再说一遍,切记要当心再当心,若看见那巨蟒,一定得擒住了,万一不慎让它跑了,咱们不知它挪去哪个窝,一不小心闯进去惹恼了它可就麻烦,谁也不想小命不保是不是?到时啊,你们就拿那雄黄酒往它身上浇”
闵宵和郁晚先是在山外守了一个时辰,督促镇子上的人重新开辟那条被荒草覆盖的大路,以便到时将禽畜尸体转运过来。未成想过了这般久的时间,荷塘那方开荒挖土的人手还未动工,许修富将人聚在一处啰啰嗦嗦讲些无关紧要的叮嘱。
“他在磨蹭什么!”郁晚忿忿道。
闵宵绷着脸上前,许修富一见着人,身上打了个颤,干巴巴地扯出笑:“大人,您这厢还亲自来督工?”
“你要拖到几时?”
许修富见他面上阴冷,诚惶诚恐道:“大人,下官这就办!这就办!我也是为了百姓的人身着想,这巨蟒吃了不少人,就怕大家伙儿一个不留意将性命葬送了,那多不值当!”
他给自己开脱完,转身朝行伍喊一句:“开工!”
按照先前的准备,开荒的人绕荷塘一周洒上雄黄酒,再将结好的渔网布在周围,一等那巨蟒现身立时捕进网里擒住。而后所有人步入荷塘清理那人身高的藤蔓,最后再由农户用牛耕地,将板结的土地犁得松软,便于挖坑填土。
一下午过后,荷塘已经开垦了近半,随着荒芜的地方越来越小,开荒的人心里也越发忐忑,那结藤蔓结得密密实实、不透一丝光亮,全然看不见里头的光景,也不知那巨蟒藏在何处,会不会突然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将人整个吞下。
暮色渐趋浓重,岸上亮起明黄的火把。
前来帮忙的人以当地百姓为主,都清楚疫病的厉害,铆足了劲儿干活,到了晚间便两个时辰一轮换,部分人歇息,部分人接着开荒。
“啊——!啊——!”
深夜时人的神智趋于恍惚,荷塘里无人说话,只有手中发出镰刀割草的声音,岸上的人睡得正沉,故而这处无非是比往常多了明晃晃的火光,原本并不喧闹。
直至这声凄厉的惨叫突然炸起,打破夜晚的宁静,直直扎进人的耳朵,阵阵回荡于山崖间。
郁晚手上一错,匕首已出鞘两寸,闵宵眼睫瞬时掀开,眼里一片清明,岸上休息的人都被惊醒,纷纷腾身起来往叫声方向张望。
“怎么了?”
“发生何事了?”
“莫非是”
似是应和众人的猜想,荷塘里的人惊恐喊叫起来。
“蛇!有蛇!”
“当心!是剧毒三角乌头蛇!”
“快叫人!方叔不行了!”
闵宵与郁晚一齐疾步朝那处奔过去。
“方叔!方叔!”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已不省人事,脸色开始泛上乌青,嘴角吐出白沫子。
“当心!怎的还有蛇!不止一条!”那人镰刀一挥,将一条蛇抡出去,身子在空中被割断落在两处。
“还不少!这是一窝啊!”
紧接着数人都发现了毒蛇的踪影,用手里的工具杀死。
“大人,我我不敢再干下去了”一男子自人群后磕巴开口,说完便开始呜呜咽咽地哭。
说话这人身形魁梧,额头到鬓角有条长疤,分明是一副粗犷显凶的长相,却率先被吓破胆。
他一打头,其他人心里紧绷的弦都被触动,纷纷将目光落到闵宵身上,虽未说话,身子却悄悄挪动,远离那荷塘里剩下的荒地。
只剩下四五亩的地方,这巨蟒可不就在里头,等被逼得没了地方藏身,只能冲出来拼上一拼。方才咬人那蛇可是剧毒的三角乌头蛇,要么是这巨蟒的子子孙孙,要么便听命于它,总归它必定毒性极强,身量又大,只能靠人多将它制服,可这过程难免有伤亡,谁又愿意做那伤亡的一个?
闵宵眉间深蹙,脸侧颌骨绷得极紧,上百人挤着,眼睛从缝隙里探出来注视他,无声将一座沉重的山压到他肩上。
郁晚齿间重重一错,提腿踏步上前,“大家先别走,我可以去探路”
“我去你的!嘿!”人群外缘突然有人怒喝一声,铁锹“锵”地深深插进土里,动静打断郁晚的话。
郁晚眼里浮起戾色,手中瞬间攥紧匕首,骂人的话几乎要破口而出。
众人见状纷纷朝两侧让开道,通向出声的人。
那男子人称半截眉,身形矮瘦,眉毛生得只有豌豆大小,长相憨态。
他正龇牙咧嘴地拄着铁锹往下用力,一条细长的三角乌头蛇中间的身子被插进土里,扭头甩尾地激烈挣扎,张着锋利的尖牙作势要咬人。
半截眉一抬头见大伙儿都盯着他,还给他让了条路出来,路那头的贵人正一脸阴郁地瞪着他,他傻了眼,半晌摸不着头脑。
“这这儿有条蛇。”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急忙压住铁锹往上一撬,“咔”地一声脆响,带出一大块黑泥,上头挂着半截被砍断的蛇身。
“喏,我方才杀蛇呢,没骂人噫”
他话到一半,突然觉出不对劲,将那一铁锹土倒出来,拨了拨,里头翻出个白色硬物。
旁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佝偻着身子去细看。
“诶哟!”甫一看清,一群人嘘着声连退数步。
那白色硬物上有两个黑窟窿,竟然是一块人的头骨!
半截眉尖声诧异道:“这巨蟒吃人还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