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裸裎在烛光里,上臂一片暗紫,赵野眉心从此结下疙瘩,再没解开。
包扎上药完了,原婉然细声道:「相公,你别生气。」
赵野鬆缓紧綳的双颊,手上收拾药膏,「我气什么?」
「……我、我逞能救人。」
「你也晓得自己逞能,」赵野克制着,儘量平声静气,「你连金金旺的丫鬟都打不过,能放倒两个大男人吗?幸好我赶到,否则……」
他想到后果便后怕,怕得无名火高烧,然而他的小妻子眸里汪着水光,神色怯怯,他纵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嘆息。
「婉婉,为什么?」
「我很怕,很想跑开,到帐房求救,可是官姑娘叫救命。」原婉然说话忽然吃力,「从前,蔡重在山上要……要占我便宜,那时候,我多盼望有人相救……可是谁都没来……没有人救我……」她低头哭了,「我没法丢下她走开……」
赵野眼见她不住落泪,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假如那天我早些上山……」
「不,」原婉然昂首,断然道:「你没有错,全怪蔡重不好。」
眼前人小脸泪痕斑斑,却是一脸认真毅然向他维护他,赵野心疼得拿她没办法,只能拥她入怀。
原婉然在他臂弯中渐渐收住眼泪,突然说:「相公,赵忠仿佛不只帮我们驾车。」
「怎么?」
「上午我吓坏了没留神,如今回想,那混混要打咱们以前,有人喝叫,准是赵忠。他那一声十之八九吓了混混一跳,手上使劲跟着减了,所以那棒子打下来比我预料慢。」
「我知道了,」赵野轻抚她后脑髮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原婉然午后歇息时,赵野找人向天香阁递了消息,翌日田婀娜便来探望,过两日又来,每次都带上补品。
「太破费了,你人来便好。」原婉然一边说,一边要下床招呼客人。
「自己人,不说『破费』这种话。」田婀娜按住她,要她继续坐卧床上,「嫂子,安心静养。你要费神招呼我,我反倒不敢上门了。」
赵野向田婀娜道:「待会儿陪陪你嫂子,我上街买杂货。」
田婀娜一口答应,坐在床畔跟原婉然閒聊。她前阵子陪客人出远门,这时一一道来沿途景物风土,莺声呖呖说得趣味横生,原婉然有时竟忘了身上疼痛。
当赵野的步声由屋外传来,原婉然这才惊觉天色不早,少说两个时辰过去了。
赵野端着几色糕点进入寝间,原婉然一楞,当下幷不说什么。田婀娜拣了两块糕点各吃一口,便起身告辞。
「留下用饭嘛。」原婉然说。
「晚间约了人。」田婀娜笑道:「嫂子你别急,我有的是叨扰你和小野哥哥的时候。」
赵野送她出门,两人行到前院,田婀娜停步,问道:「报仇了?」
赵野狞笑,黄昏晚照映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光影分明,俊美而妖异。
田婀娜咯咯甜笑,「干得好。」
「谢谢你陪婉婉,否则我分不出身。」
田婀娜摆摆手,「爱屋及乌。——回头你便向嫂子交代,我觉着她八成猜到了。」
果然,赵野跟原婉然提及他出门寻仇,原婉然道:「你回来时气色不对,我便起疑了。」
其实也不算神气不对,他与平常几乎无异,仅仅眸光多出那么一丁点近似戾气的凌厉。到底她捕捉住了那点蛛丝马迹,幷且忖度它源自復仇快意。
赵野道:「我盼你在家静养,所以没说。你出事那日,我便给金金旺递信,让他派手下逮人,等我处置。」
「你……怎么处置?」
「我亲自动手,打断他们几根肋骨,挑了手筋。」赵野淡然道。
「你明着来吗?」原婉然急道:「万一他们告上官府,你怎么脱身?」
「他们不敢。金记赌坊许诺我人情,帮挑三次手筋,这回抓人抵了一次。我另外指明,那俩混混敢告官,或者我和你出意外,不论是不是他们干的,剩下两次的人情便用在他们脚上。」
原婉然听说,抚胸出了口长气,「只要你不折进去便好。那两混混手废了,便再不能欺负别的女子。」说到「女子」,她忽而记起官来仪,这人忘恩负义,赵野定然不会轻放,「相公,官姑娘呢?」
赵野冷笑:「我不动她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