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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事因陆泊生病搁置了,她跟陆泊也没再谈起那本笔记。
裂痕仍在,他们装不在。
她偷偷捡起笔记锁进柜子,锁住一个少女朦朦胧胧的暗恋往事。
关于逝去的时光,忆起时会倍觉依恋。大学毕业回家无意翻出后,她就带进了行李,放到现在。
陆泊不知道——
在笔记最后一页,有她陈旧的字迹:要是我说不要走就好了。
九月底,公司品牌部一月一次团建,促进同事情谊。
陈吉月拍板去古华山庄泡温泉。
古华山庄是综合性古典园林庭院式宾馆,古代就开辟成皇家园林,也在此建过皇帝行宫。
公共温泉池种类多,两百一位,若在标准间住一晚,就四百。这儿满足不同人。商业大亨会进入私人庭院会谈。别墅套房自带私人温泉,只允许贵宾会员预定。
他们是中午到的,共六人,先去中餐厅吃饭。
真是大,整个山庄十个不同风味的餐厅,几千个餐位。
冬旭看完地图更加懵。
最大的中餐厅叁个楼层,装修古韵典雅,最高一层是贵宾包厢。从楼下大厅往上望,服务员在楼道优雅走动,面带微笑。
冬旭背门坐,菜已上得差不多。
陈吉月让大家动筷,大家敬了一杯,开始边吃边聊事。
十分钟后,王雅突然向她努嘴:“冬旭,你身后。”
冬旭:“什么?”
王雅:“帅哥。”
冬旭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过他们后,审美被提得太高,很难再有其他男性能引起她对外表的注意。
很快,身后的人群穿过他们这桌。
她看到个个西装革履,男女气质精致。
但有一个高挑背影格外出众。他后脖冷白,尤其肩与腿,宽肩挺秀,同样身高下他双腿更长、更直,走得仪态高雅,走动时手臂微晃,冒尖儿的手腕骨线条夺目。
对于视觉,是一种极致的享用。
他们走进电梯直通叁楼。
他们接着转身,正对她的视线。
看到程锦,冬旭停下了吃饭。
电梯内,站最前方是个看上去资历深厚的中年人。
而程锦身边是个漂亮的精英女人。女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去注意这点。
或许他也看到她了。
她能感觉他的眼光在与她相碰。
两秒,他却转过脸,就像没看见她这人。
突然间,冬旭的心抽了一下,但慢慢又在释怀。
如果这表示他在放手,这是好的,他本就该值得更好的。
她身上背负了太多规则,只能这样,不可以那样。这让她想起了他妈说的那些话。
他的确优秀极了。
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能现在…她想甚至他们会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不止一次希望他跟别人在一起。
无法解释,就是不敢去想能跟程锦恋爱,甚至结婚。
她一直觉得他很有距离,看不透,就像大雾远方的白月。
晚八点,夜色沉下。园中坐落着大小温泉池五十多处,温泉汩汩,雾气升腾。
她选了人少的池子,所以池子偏僻。
起身后即使裹紧浴袍,风吹过来还是发冷。
走在太大的园中,她方向感一向不好,兜兜转转迷了路。
有好心人关心她,给她指了指附近路线。
冬旭顺着他给的方向先转弯直走,说看见一扇打开的铁门进去,直走,再拐个弯就是出口。
天太暗了,路灯也黯。
感觉危险会潜伏于黑暗,心慌之下,她只看见铁门就冲进去。
没注意抬头看——那是一栋别墅。
沿着石板路直走,灯亮堂多了,她边走边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张望,才意识到是误闯。
没来得及转身——
忽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然后是“叮”一声。
有人点烟。
她看到前方站着一个高壮的男人身影。
昏黄灯下,他的脸朦胧不清,手臂垂着,右手双指夹烟,但没有要吸的样子。
烟雾苍白,沿着他手臂悬绕升空。
那人穿白色浴袍,浴袍下是白色垂感的冰丝裤,宽松慵懒。
他裹得严实,胸膛却露出一个窄长的叁角缝,一时说不出是性感里透着禁欲,还是保守中透着色情。
太过巧合。
她认出了是他。
*
认出那一刻,冬旭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他们两个人。
极度地意识到某个人的存在,会让人忽视周围、忽视声音,寂静地像被抽成了真空。
她突然嗓子发紧。
程锦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闯入。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有夹烟的手指动了动。克制的他处于一种极端冷静。
寂静里,他们对视。
仿佛时间响起四滴水声,第一滴、第二滴……第四滴时她才移开目光。
冬旭:“抱歉,我走错了。”
她折身朝门走,走出一步,身后没有说话声。
走出两步,身后也没有脚步声。她的步子有点变缓,变缓同时,她意识到她好像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顿时害臊。她开始步速变快,第叁步、第四步。
他开口了。
“怎么做才能不走?”
冬旭忽然生出了一种愧疚。
常年拿第一名的人,不卑不亢、迎刃而解的天之骄子才是他,怎么会是现在这个仿佛无能为力到要求她的程锦。
冬旭站着不动了。
她身体没有力气,被这种愧疚感吸干了力气。
很久时间,她才慢慢转身看向他。
“你不需要做什么。”
他静静凝视她,静极了。
烟在指节间晃了下,再无声无息地被用力折断。
冬旭:“你应该有更好的。”
程锦笑着:“更好的?”
冬旭停了一声,犹豫地:“…你公司里有很多,还有其他追你的,高中也有暗恋你的,王丽君,记得吗?你可以试试。”
他的笑瞬间僵滞了,慢慢地,他嘴角落下。空气静了很长时间。
冬旭说完,不敢看他的脸。
她慢慢地调整呼吸,几秒以后,听到他轻慢的嗓音。
“你说什么?”
音调很低。那嗓音的低沉使他听去有一种猛禽般伺机而动的漫不经心。
这里瞬间凝重起来。
静寂的空气弥漫着焦灼,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扑面,她后背倏然冒出冷汗,风一吹,冷得脊椎微抖。
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是绝对不该说的。
“没说什么。”
一刹那,她本能地转身就走。
*
没出几步,甚至没有叁步。
她突然被他从背后轻易抓回,健壮的双臂紧紧环腰。啪一声,浴袍落地,露出她半湿不干的雪纺吊带连衣裙。
他的气味明明清新,却莫名有种凶险。当从脊背覆盖上来,冬旭才感觉到这具身体的高大,和绝无仅有的这么叫人深呼吸的压迫感。然而他什么都不动,只是抱着,很宁静,像